千鹤全肯定bot

[杭生贺]你像桂花一般离去

   “杭要死了。”

  这是瓯告诉苏的。

  瓯说这话时没有看苏，只是低头拿茶匙拨弄碧绿色的茶杯，那几片深色的茶叶悠悠从澄澈的茶水之上落下 一一

  就像杭的命运。

  两人没过多交谈，莫约一盏茶的时间，瓯便告退了。冬天的太阳走的早，外面已是黑山遁雾，从窗缝挤进了的几阵风使苏身子一颤，八九月的江南也是有凉意的。

  苏向来不注重身体，到了这种日子，祂穿的依旧和之前一样单薄，白衬衫紧贴着瘦削的身躯，往往到额头发烫的程度才记起要添衣。这时杭总会皱着眉，冷不丁数落苏几句:“啧，连外套都不穿，冻死你得了”，一边垫着脚把看着就厚实又暖和绣着桂花的红围巾系到苏脖子上一一这是杭自己织的。

  外面喧嚣的叫喊声把苏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经意地微抖了身子。苏轻呼出一口浊气，起身，把没关严实的窗给关紧了，瞬间一切杂音全被隔绝在外，又清净下来了。

  记忆中的少年郎笑得正欢，当时的他傲得很，就算和苏同处一国，也会在旁边以上位者的姿势指点着他的江山，一袭红衣，在刀枪锣鼓声的交叉中，为苏取下又一座城池。

  后来呢，时间磨去了他的暴脾气，谦谦公子温如玉，他不争不抢，静静守着自己的世外桃源，但那刻在骨子里的自信与骄傲，看似不在了，实则永存。

  苏叹息，他如巍峨山峦般平静、无波澜的眸子朦胧了，恍惚间，他又见到了友人……

  他想杭了

  苏来的时候，杭正被一圈人围着，有记者，有护士，有他的亲人。苏费力挤了进去，杭手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因为呼吸困难戴上了氧气罩，杭本就白皙的手更白了，外面桂花刚绽出了几朵，杭嘴咧了咧，挤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微笑一一

  “小苏哥，你来了啊”

  苏觉得头脑发热，他朝旁边的记者低吼一声，“滚出去”，苏听见自己说。

  四周的人都已经被赶出去了，包括浙。苏往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盒子，拿蓝色的礼带包扎的严严实实，苏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亮白色的一角露出。

  杭眨了眨眼，他小声说道:“唉，是桂花糕耶”

  这个季节桂花刚开，他不知道苏是从哪里弄到的。他估摸着自己也就能活到桂花初开的日子，当时还有点小遗憾，吃不到桂花糕了。苏给了他一个惊喜。

  苏点头，把桂花糕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小巧的桂花糕一直是杭的心头宝。杭总是喜欢拉着苏去买桂花糕，城里卖的他还不要，嫌不正宗，必须去乡里买，连买带玩，苏一连陪杭在乡下呆了五六天。苏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会吃桂花糕，他不喜欢桂花糕，觉得太膩。不过每次杭拉着他的手问“阿苏，新买的桂花糕好不好吃”时，他总会勾勾嘴角，说一一

  “嗯，好吃 ”

  

  空气沉默了一会，杭突然出声:“桂花糕一定还是香香甜甜的吧，可惜，我吃不到”苏看见杭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打转，是泪吗？苏在心中问自己。

  两人扯起了家常，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杭好像还是那么有活力，但他的声音明显比之前要虚弱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和云一同消散了，苏不经叹了口气。

  杭有意或是无意把话题扯到了之前，他从建都临安说到改革开放，苏静静听着。是啊，之前多好啊，不管多苦，亲人总在身边，闲瑕之余到茶馆里坐坐，轻抿清茶一口……现在呢？之前严州走时，苏记得杭哭了好久，现在哭鼻子的人，要变成自己了。

  复杂的情绪在苏的眼中闪过。

  杭停了下来，他伸出手，让苏握住。

  “苏，你看”杭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要死了，和江南、严州一样。不过没事，不就是消亡嘛，我会怕它？”杭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死了，会有新的意识体来接替我，也不知道祂是怎么样的，我性格多差啊，脾气不好还爱弄小情绪，让江南先生来评价，那就是‘孩子气’。新的意识体肯定比我受欢迎，多好啊，这样浙江省会的人气值就直线上升了，过个三年五载，也没人还记得我了。”

  苏想插话，但插不上，杭自顾自的说:“我呢，活的也够了，等清明节的时候，给我写封信，告诉我一切都很好，让我放下个心来”杭的声音仍然很平静。

  “但是啊，苏，你记住，我念着你呢。我啊，最遗憾的是吃不到桂花糕了，你替我尝尝，替我看桂花开满江南吧”

  苏不用给杭答复，因为杭知道，苏一定会满足自己的，就像之前那样。

  杭又眨了眨眼，他扭过头，轻声唤着:“苏，我好累，好想沉沉睡下”，苏抱不了他，只能握紧杭的右手，“睡吧”，苏柔声道。

  苏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临安生了病，很严重的那种。他就日日夜夜陪在临安身边，他记忆很深刻的是:临安扯着他的手不放手，语调明显染上了哭腔，临安半醒半梦，哼哼唧唧道:“江宁哥，我不想死，我会不会死啊…”，他当时听到愣了一样，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安抚道枕边人:“不会。睡吧，睡一觉就都好了。我在呢，乖。”

  苏突然鼻子一酸，以前说睡一觉就好了，现在也只能睡一觉了。苏不是什么人们口中提及的神，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因为友人离去而哭泣的普通人，他不怕死亡本身，他只是怕身边人都离开后的孤独与寂寞。

  他只想陪杭度过下一个春夏秋冬，抱着杭在湖畔边听一首小曲儿，去和杭跑到乡下就为买几盒桂花糕。

  …怎么就这么难呢？

  对啊，他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过呢，为什么老天要把他最珍惜的人带走，为什么他和杭不能继续走下去。

  凭什么。

  苏对自己一次次质问，愈发崩溃，他想哭，想闹，想发泄。

  但不行。

  杭还在呢，他不想让杭看见自己失控的样子。

  他永远是杭身边那个可靠的苏，是让人放心交给他的苏。

  杭嘴里在喃喃什么，苏听不清，便凑近杭了一点，静下仔细听。杭的声音很沙哑，他听见杭在说。

  “苏，别把我忘了”

  真是好笑，杭在生命最后一刻都还牵挂着苏，苏想对杭说对不起，他没照顾好杭，没让杭病好，没让杭吃上新鲜的桂花糕。

  杭的脉搏微弱，终于心电图呈出一条直线，苏放下杭的手。

  杭还是没看见桂花开满江南的秋天。

  又是一年，苏谢绝了其他意识体的好意，在新意识体皱着眉和禾吐嘈:“苏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怎么都不搭理我一下”的声音中走远。

  “没吧，苏就是这样，对谁都冷淡。”除了杭。禾老实回答。

  苏从杭离去的那一天就变了，疯狂工作，一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使隔壁卷王沪都表示震惊:“我靠，他不会猝死吗”。苏想说，可能会。但只有猛扎入工作中，他才能短暂忘记那些烦心事。

  桂花开满了江南，霎是好看。苏开车上了路，外面雨水淅淅沥沥，他起身开了车门，撑着伞顺着泥泞不堪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到了。

  苏把刚折的一枝桂花放到小石板上。他俯下身子，又掏出一个小盒子。

  是桂花糕。

  他拆开包装，拿起一小块桂花糕，他试探性的咬了一口，嚼了很久很久，然后是第二口，接着是第三口。

  一块桂花糕终是被他吃完了，不是很好吃，有股怪异感，苏勾了勾嘴角，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回复了杭。

  “嗯，好吃。”

                       

  全文完.

后记:呃呃呃呃呃，终于赶完了，杭哥生日快乐！我们永远记着你，永远。不论遇到了什么，总有人陪着你的，往前走吧，我的小桂花啊。